2009年3月30日 星期一

餵蚊亭記

上周五參加了張祝珊英文中學四十周年晚宴,想起離校前曾寫過一篇《餵蚊亭記》,姑以此再次祝賀張記的牛一。







學校後山山腰有一座亭﹐其間布有五張石凳﹐四周圍以欄杆﹐旁邊植了一株碗口粗的樹﹔亭身是一排漆上深綠色的帶簷木架﹐簷面無蓋﹐作窗櫺狀﹐規律但稀疏地以木條排列組成﹐上面長有牽牛花一類的蔓生植物。立於亭下﹐雨是擋不了的﹐但是﹐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﹐卻也未嘗沒有納涼遮蔭的作用。此亭沒有名字﹐有學生遂謔之為「餵蚊亭」。

據說﹐此亭行人日見寥落﹐學生卻步﹐已漸有悄愴幽邃之態﹐究其原因﹐不願「餵蚊」自是最主要的一個。草木葳蕤﹐蔥鬱芊綿﹐在一樹疏雨之後﹐溝渠間仿佛有曲水流觴之致;俟積水空明﹐蚊蠅一類的昆蟲總是不可免的。人怕蚊叮﹐除了忡忡於蚊蚋之有礙健康﹐那種癢極抓之不能稍減的感覺﹐也是夠人難忘的。只是﹐一座沒有蚊子的山﹐就如一個未經挫折的少年時代一樣蒼白﹐難免褪卻幾分盎然的生氣。

十數年後﹐當一個曾經畏蚊的少年已無懼於人生上的青蠅點白﹑蜚短流長﹐偶然﹐在一個仲夏的雨夜﹐從哪裡﹐飛來一隻無狀的小蚊﹐在臂上輕輕一噬﹐觸動了神經線上無盡的回憶。想起﹐昔日曾在餵蚊亭下﹐或戚戚於考試的名次而憑欄自傷﹐或偕友促膝石凳之上侃談平生大志而豪氣干雲;當時臂上﹐也隆起過這樣的一丘小小的皮疹。一切往事﹐如青春痘之初發﹐是如此刻骨銘心﹐又如此輕若敗絮。露從今夜白﹐月是故鄉明﹔蚊叮﹐是餵蚊亭的最癢。

九七年二月
原刊張祝珊英文中學《家校通訊》九七年七月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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